幸运老冰棍

这是三天来Tony睡得最沉的一次。

还未睁眼，他就感受到了笼罩于头顶的一片朦胧的绿，睁开眼，看见阳光透过叶子星星点点地洒在身上。那不是普通的叶子，度过初醒的混沌期后，Tony记得分明，是Steve用蕨类植物的叶子和乔木的枝桠搭起来的临时帐篷。

Steve，Tony钝钝地想到。他揉着眼睛探头在将熄未熄的篝火边找到了只穿着内搭的超级士兵，丛林里折腾了几天的制服已经变得又脏又破，现在湿淋淋的挂在高枝上晒太阳。Steve手里拿着采集到的树皮和茎叶，熟练地编着草绳，凌乱的金发向各个方向支棱着，脸上有几个伤口还凝着血痂，不过Steve看上去对此浑不在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总是忍俊不禁，湛蓝的眼眸弯如新月。

Tony知道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有面镜子愿意照照他，镜子大概会先于他羞愤致死。

“早上好Tony。” Steve还是发现了他，语调轻快揉着细碎的笑意，目光正直温润纯良无害。

就像昨天晚上趴在他身上浅吟低呵、舔舐流连，恨不得把他身上每个都洞填满的是别的什么人一样。

现在Tony全部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搞上了美国队长，或者大概反过来，这样为什么他的腰腹和屁股像被狠狠操过一样酸软胀痛就解释得通了，同时为什么他能在这种环境里睡死也有答案了。

“你刮胡子了？”Tony睁大眼睛，现在他们与队友失联，丛林深处的敌人虎视眈眈，而丛林本身就潜藏着未知的危机，Steve居然还有心情刮胡子？

Steve的耳朵尖变成了粉色，嗫嚅道： “你说你不喜欢，会让你痒痒。”

Tony记得昨天晚上大腿根被Steve的胡茬蹭得发痒的时候他确实半心半意地抱怨过，天哪，Steve为什么老是能轻易地让他愧疚，他得好好解释清楚这个。

“听着，伙计，”Tony疯狂地在大脑里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昨天晚上是我太任性了，两天来别说Jarvis，我连一块会发亮能联网的屏幕都没有见过。现代人一天不使用科技都受不了，而我就像你说的，科技成瘾。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像是戒断反应，我那个时候……不是我，我需要转移注意力……” 然后Steve出现了，看上去那么无辜而且可靠，而且还关心他， 不，停下遐想，Tony。

“我现在已经好了，这是一次性的，不会再发生了，对不起，队长，如果我伤害到你的话。”Tony诚挚地看着Steve，他真的很抱歉。

Steve的眼睛里的欢欣像冬日稀薄的阳光一样消散了，留下的只有坚冰一样的疏远和冷淡，像一年前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的第一次见面。

Tony觉得他应该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吞了以免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嘴动得比脑子快得多：“这里发生的，就留在这里，好吗，队长？”

“好。” Steve很快地回答，语调平板，手上编绳子的速度慢了很多。

Tony觉得自己又搞砸了。

***

事情得从三天前开始说起，这本来是个普通的“两人两小时任务”。情报分析完毕后，Tony一边疯狂吐槽AIM居然真的跑到深山老林里养蜜蜂，一边和美国队长开着昆式战机来到蛮荒之地打算把马蜂窝捅个对穿。

两个人够了，一个是骁勇善战的美国队长，一个是聪明绝顶的钢铁侠，Tony就是那么自信，起码在被AIM的“蜜蜂”包围前他都是如此。

好的一面只有盔甲失灵的瞬间他离地面只有几米，还有树枝做缓冲，他在最后一刻向Steve发送了求救信号，然后看着身上的MK33“银色百夫长”在嗡嗡的轰鸣里碎裂剥落，万幸这种恐怖的机械蝗虫对人肉没有兴趣。

他无奈地看着大头怪MODOK阴恻恻地说把手无寸铁的钢铁侠留在野外看他能活到几更，然后带着小弟坐直升机跑路，而Steve几分钟之后才到。

“那虫子太可怕了，我拿出通讯仪看你给我发的坐标的时候通讯仪被咬的渣都不剩，凭记忆按这个方向来找才找到你，你还好吗？”Steve扶起他，声音里透着惊恐。

Tony苦着脸蹲下查看MK33的残骸，所有电路和结构都被咬坏了，只余一堆破铜烂铁。

他双手一摊：“没地图，没坐标，没法飞，没有盔甲我是亿万富翁天才花花公子慈善家，可是这些身份在荒郊野外什么用都没有。你说我好不好？我不好！”他说得声嘶力竭，最后一句几乎是喊着说的，惊飞了一队飞鸟。

Steve似乎对他突如其来的暴躁很不理解，他很理智地指出情况没有那么坏，他记得昆式战机就停在一百多英里之外的东南方，只要坚持朝那个方向走，就能回家，报仇。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一百英里，我这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走过一百英里。”Tony声音空洞， “你把我和MK7一起埋在这里吧，求你了。”

***

Tony躺在地上，两只手在空中点点戳戳，他忍不住这样做，就像点多了就会有全息图像凭空出现一般。

这已经是半天来第三次Tony喊累要歇一会了，Steve的耐心好得出奇，与此同时他的军人素养得到了全方位的体现，当他从战术腰带的小包拿出一小袋盐挑了点洒在要烤来吃的野兔上的时候，Tony看他的目光几乎称得上是崇拜了。

野兔，毋庸置疑，是Steve打的，野外生存对于二战老兵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用树枝和草绳做了一张威力尚可的弓，削尖树枝作为箭，叮嘱Tony不要离开火堆十步之外，半个小时后回来时手上就拎了两只可怜的兔子。

现在他细致地用瑞士军刀上的锉刀一点点打磨两根细细的短棍，两只兔子架在火上烤的脂香四溢，温暖的火光把他的神色衬托得专注而温柔。

看上去可口极了，Tony绝对绝对是在说兔子，Steve拍掉他伸出的爪子，往他手里塞了他刚磨好的短棍，大小原来正好是一双筷子。

“会用吗？” Steve挑眉。

Tony得意地把手里的短棍碰出“咔嗒咔嗒” 的声响，Steve拿过一张洗净的蒲叶，撕下半只野兔，放在上面，递给Tony： “文明点，Stark。” 他自己却直接用蒲叶裹起剩下的半只就着嘴吃。

“啊哈！美国队长双重标准！”Tony兴奋地拿筷子指着Steve。

“我是军人，你是富人，标准自然不一样。”Steve神色自若。

“走出这片丛林之前，没有什么军人富人。”Tony手一扬，筷子落进了火堆，他大大咧咧地爪起兔子就啃，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我弄了很久的。”Steve笑道，微微透着惋惜，Tony报以不好意思的微笑。

火光融融之下，饿久了的两人默不作声地吃着烤兔，偶尔对视就以点头致意，一年多来两人小心回避的有关身份和思考方式的对立隔阂，似乎如太阳炙烤下的冰雪一般消弭于无形。

飞虫在火堆上方翩跹起舞，鸣虫在草丛间低回婉转，萤火虫在树影间萦绕闪烁，不知名的花香在鼻边迸放，如果不是寒露深重，几乎算得上是完美的睡眠环境了，没有多余的外套，Tony蜷缩在火堆旁发抖却又不敢离得太近，牙齿轻击发出“咯咯”的响声。

“你很冷吗？”Steve低声问道，Tony翻了个白眼，反正Steve也看不见，这还用问吗？

“我也很冷，你介意，呃，我抱着你睡吗？或者你抱着我睡？我是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Steve急急地说，越说越低。

管他呢，反正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

Things happen in here, stay inhere.

这是他在Steve温暖的怀抱里睡着时的倒数第二个想法。

超级士兵有血清加持，他冷个鬼，这是Tony的最后一个想法。

-TBC-